阴森森的灰天,黑压压的乌云。街上红红绿绿的影子越来越少,乌鸦也收敛了它的嘶喊。成千上万吨水从天空倾泻而下,像是天上的水库开了闸门。
无数次,在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玻璃上,印出那段岁月的伤痕,直冲我的心。我不愿忆起,我想忘,但是我做不到。不是说人最完美的缺陷就是会忘吗?我多么想这个缺陷在我身上放大十倍、百倍……
每当这些常被我自我安慰成“人生中正常的曲折坎坷”涌上心头,就如千万只食蚁咀噬着我的身躯,甚至灵魂。我想哭,却不能哭。
凉风习习、鸣蝉绿意的下午,本应是走在毕业尾声的我们叙旧煽情的时候——确实本该这样的。路上,除了欢声笑语和闪烁的红绿灯,就是我们之间比金刚石还硬的铁兄弟情了。天天如此,六年了,我们回家都顺路,最后一天也是。
“你初中定了么?要是以后上同一个学校,再到一个班,那可爽翻了!”
“嗯……大概就是,外国语,或者十二中吧,反正那俩也挨着,差不多。”我也希望一直和他在一起。
“定了可早点告诉我哈,你去哪我跟哪儿!”
“哎呦这说的我多不好意思啊?要跟也是小弟我跟你大哥啊!”就知道他是经不住马屁的。
本该是兄弟间再正常不过的玩笑,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打闹,本该是继续闲聊闲扯进初中再扯,本该是……
本该是那样多好啊。
他依然是那么调皮,顶了下我书包的边袋,水杯便“哐当”一声栽倒在地。我虽有些生气,却还是满脸的笑:“又是这招,你真不要脸……”
我悄悄绕到他身后,将那拉链一拽,嘿!我自信这招比他那三脚猫功夫阴多了——整理乱书堆可是烦死人的。不出我所料,教科书、笔记本倾巢而出,散落一地的还有特别显眼的一沓画纸。“靠……”他甚至来不及骂我,也顾不上那些作业本,很明显他觉得最重要的是那些画纸。
造化弄人,也不知道是戏弄他还是戏弄我,忽的一阵大风,一沓画纸吹出老远,不对——那边是河!来不及了,一片片花花绿绿的白纸,被湍急的水流无情地冲走。即便你再厉害能把它们拿回来,浸湿的程度也足以彻底摧毁那些脆弱的纸张。我的脑袋震了一下,我听其他朋友说过,他有一本画册,是他从一年级就开始珍藏的心血……
他站在那里,背上的书包依然开着大口。他在哭?没有。他的心在抽泣,不,是在流血!我本该道上几千几万个歉的,但是,“不就是些废纸吗,鸟他干嘛?又不是手机掉进去了,喂地上这些书你不要啦?蠢驴……”我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吐出这些煞人的字眼。
他没有大发雷霆,蹲下身来拾起那些零碎,再没看过我一眼。他没有和我同行,而是绕了另一条极远的路回家。“那个,我学校定了,就十二中,你可别忘了你说的啊。”望着他灰暗的QQ头像,我把这条消息发了过去。过了一会儿,一条系统提示:您已被对方列入黑名单。字字逼人。后来我听同学说,他进了外国语。即便如此我还是天天站在操场上等他,希望看见那熟悉的红黑相间的身影。
本该不是这样的啊。我本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解药,可现在,却成了毒药……